農(nóng)歷壬寅年,女兒用紅紙刻了幾只呼之欲出的小老虎,過年的氣氛一下子洋溢出來。不由想起小時候在221廠度過的春節(jié),那時候左鄰右舍來自祖國的五湖四海,各家孩子們一到春節(jié)就湊在一起,互相交換零食,放著小鞭炮,打著燈籠東家竄、西家跑,熱乎得不分彼此,年味濃濃、刻骨銘心。
小時候住在乙區(qū)平房,家門口有個菜窖,冬季結(jié)滿了厚厚的霜花,是天然的大冰箱。臘月,家里開始為春節(jié)做準(zhǔn)備。母親把雞洗凈放在搪瓷盆里,灌上水,擱窗外凍一夜,就結(jié)成了大冰坨,放到菜窖里,不用擔(dān)心變質(zhì)。帶魚、牛羊肉等食物,大人也會細(xì)心地用繩子綁緊扎牢,順著菜窖的豎井吊放到深處。繩子的另一頭牢牢系在菜窖口的鋼筋上,也牢牢系在我的心上,系在我的舌尖上。
聽說商店進(jìn)貨了,有肉、點心和糖果,母親就會提著籃子、拿著網(wǎng)兜,揣上錢和糧票、糖票,排隊購買。糖果包裝精美,花花綠綠、形色各異,惹人喜愛。請放心,母親頂多分給每人一塊糖,其他的則藏起來過年吃。聰明如姐姐,她知道糖果藏在哪里,于是經(jīng)常上演“偷糖”的劇目,出謀劃策的一定是姐姐,沖鋒陷陣的卻總是我!
母親總能買到新鮮的葵花籽,她炒熟一部分,做成原味的,晾涼后用布口袋扎緊。另一部分用大料生姜花椒水泡一夜,再邊烘邊炒,制作成五香葵花籽。小年前后,家里開始安排炸馓子、炸土豆。炸馓子首先要把面搓成細(xì)條,在盆里一圈圈盤好,用油浸泡防止粘連。然后把盤好的面用筷子繞成一把把馓子,放到油鍋里炸至金黃酥脆,撈出晾涼即可。炸土豆就是把土豆切成寬長條,裹上摻了鹽、花椒粉的面糊,放入油鍋炸,成品咸香可口。窗外草原上凜冽的寒風(fēng)呼呼作響,小小的乙區(qū)平房里卻是熱火朝天!
“年”緩緩走來,我們開始輕擦窗戶、清洗衣物。將洗凈的衣物搭在屋外鐵絲上,不一會就凍硬了,有的還垂掛著冰柱。記得有一年臘月二十八,我就迫不及待穿上新衣服,還要出去顯擺。大我五歲的姐姐怕新衣服新鞋子弄臟,就背著我往返海晏縣縣城,我在她背上神氣活現(xiàn)、有說有笑,現(xiàn)在想起來溫暖之余竟有一種心酸和內(nèi)疚。
春節(jié)前,父親會給遠(yuǎn)在山東老家的大伯、三叔和二舅寫信,有時也會在信封里寄上一兩張照片,然后騎自行車去郵局寄信,同時用匯款單匯錢給奶奶和姥姥。有時候母親也會讓我們代筆寫信,送去春節(jié)的祝福,直到現(xiàn)在我依然還能完整背出收信人的地址。姐姐那時有收集信封封花的愛好,她把信件上的封花剪下來,按照樣式分門別類貼在舊書本上。正所謂家書抵萬金,這些印有封花的信封,捎帶著一封封家書,從天南地北寄到青海草原,承載了無盡的思念和牽掛。
我上初二的那年春節(jié),父母買了一臺福日牌彩色電視機(jī)。為了能接收到更清楚的信號,在窗外豎起高高的天線,電視機(jī)能收看春節(jié)聯(lián)歡晚會、動畫片《花仙子》,太幸福了!第二年又買了雙卡錄音機(jī),播放春晚時,父親用錄音機(jī)將歌曲相聲錄下來,之后還可慢慢欣賞。隨著生活條件的日益改善,大家的生活也越來越幸福、安心。
就這樣一年又一年,我這個土生土長的青海娃在草原上長大了,在那里度過了十六個春節(jié)。那是只有春節(jié)才有美味佳肴的日子,那是只有春節(jié)才能穿新衣戴新帽的歲月,那是只有春節(jié)才會有娛樂的年代,我卻依然留戀小時候的春節(jié),留戀草原上的春節(jié),留戀在221廠度過的每一個春節(jié),一輩子都不會忘記!